林凯听见停车声，抬起头，看到正下车的曾小宁，于是挥了挥手，走过来，脸上挂着些许疲倦的微笑，“这么晚了还让你跑过来，不好意思，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，可以吗？”他问得认真，眼中都是恳切，一扫前日的冷淡。
看着曾小宁探究的目光，林凯自嘲地笑笑：“唉，我今天确实有点累了……你能帮我跑一趟吗？”他抬手按按太阳穴，“回来我请你。”
今天林凯不在状态的样子，着实有些令人担忧。
林凯坐上了曾小宁的车，指挥她上了环城路，直到开进了一个近郊的别墅区。
路灯透过了茂密的林荫，撒落到园区内的小路上。林凯只是轻轻地说着“向左”“向右”，车子拐来拐去，曾小宁几乎失去了方向感。
终于到了一幢橙色的三层小楼前，林凯叫停。他爬下车，自己捧起了酒箱按铃，闪身进去。
曾小宁摸着饿瘪了的肚子，想着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，忽然记起包里还有些乐乐吃剩下的巧克力，于是拧开车灯，正要翻出来吃，林凯却已经回来拉开了车门。
“这么快？”曾小宁惊讶地问。
“嗯。”林凯上了车，只简单地沉声回应。他将头向后仰，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，喃喃地说道：“回市内吧……你也该饿坏了，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。”
回到闹市区，林凯看到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饺子馆，“这里看起来很热闹啊，就这儿吧。”
虽然时间晚了，但这家餐厅看来生意不错，大堂里还是人声鼎沸。
林凯找到一个角落里坐下，对曾小宁解释：“我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吃饭，热闹。”他垂下头去在瓷碟里倒些调料，勾起嘴角笑：“这样，虽然是一个人，但会觉得好像有很多人在跟我一起吃。不过今天有你和我一起吃饭啊，应该开心。”
他微笑的眼中，盛着的却全是落寞，让人心疼的孤单。
“我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家人，也没什么朋友，除了同事、上门找我打官司的客户，余下的，都是路人。也好，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。”他脸上的笑容又生动起来：“可是看到你，不知道为什么……就觉得好像很熟悉……”
林凯停顿下来，没有继续说下去。他转头看向玻璃窗外，街灯明亮，步行街上的人正都行色匆匆。
在这茫茫人海之中，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太多太多，可对于他人来讲，自己也不过是个路人而矣。谁知道谁会有怎么样的痴迷和感伤？
饥饿会让人更忧伤。饭菜端上来，两人倒是互不谦让，只是默默无语地大口吃下去。
“今天发生了什么？”直到吃得差不多了，曾小宁看着服务员摆完水果盘之后走开，才开口问道，语气故做轻松：“如果你愿意讲讲，我会竖起耳朵仔细听，一个字不漏。”
“一个字不漏？”林凯挑眉。
“对，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做为呈堂证供。”曾小宁一本正经。
林凯扑哧声笑出来，“好吧，那我会小心谨慎地说。”
“今天来了位客户，他是我几年前接的第一个案子，”林凯的脸色又渐渐地暗下来，“他又来找我帮他……”
林凯一句话尚未说完，曾小宁觉得左侧肩膀上一凉，一股强烈的白酒味道正从肩膀上弥漫开来——不知是谁将白酒洒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扭头看向身侧，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撑着他已经蛇形的身子，勉强支撑在曾小宁身后的隔断上，手里还拿着一只已经倾空的酒杯，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，嘴里含糊的听不清楚说些什么，可他身上扑鼻的的酒气迎面而来。
“他喝多了，报歉啊，对不起啊！对不起！”后面又过来一个人，扶起这个醉鬼往他们的桌子走，向曾小宁不停地点头致意。
那个醉鬼刚刚倒洒的满满一大杯白酒，正顺着曾小宁雪纺裙子的领口流到前胸后背。
曾小宁拿起餐巾抹了一会儿，薄薄的衣衫不能吸水，还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。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被打断的林凯收起他的黯淡，神情自如地站起来，买单。
曾小宁无奈地擦着裙装，胡乱地点点头，“也好，要是改天你有时间，早一点儿告诉我，我听你接着讲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林凯闭嘴不再谈他从前案子的事，曾小宁送他回到离事务所不远的住处，他已经恢复了原本洒脱的样子。
林凯从钱夹拿出了一叠钞票，直接放进曾小宁的包，不容质疑地说道：“这次的酒钱一定要付。”曾小宁抢过包来，忙着往外掏钱：“付钱的话那也不用这么多，我的酒是批发的，可以便宜很多。”
说话间林凯已打开车门，“我是替别人买的，你尽管拿着。要是下次还有人买，你再付我回扣好了。”
他笑着走开，到了小路口又从容地回头挥手再见，看着曾小宁将车拐上了被色夜笼罩着的街道。
林凯这是怎么了？一向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他，为什么会露出这样虚弱的样子？看来每个人都有为别人所不知的另一面。
曾小宁轻手轻脚地拿着钥匙开家门的时候，还在脑中盘旋着这个问题。
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黑暗——曾小宁以为刘丽一定和孩子们睡下了，却意外地被客厅明亮的灯光晃花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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