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熏晕过去后,人和死人没有两样,没有了知觉,只有微弱的心跳。
人昏过去以后,工友会立即把昏死的人抬出去放在渣坡上吹风,即便是冬天,也得剥掉上衣,或泼一盆冷水,等着苏醒。
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,不是死了就成了植物人,他们每次干活,都不敢离群,害怕昏死过去没有人发现。
不只是死亡的威胁,陈麦义说矿山的生活“非常非常寂寞”,没有女人,没有可以观看的影片。
他们经常忘记时间,宛如是一群与世隔绝的人,比起在尚家河村生活,生活在尚家河村简直就是一种奢望。
许多对生活的不满,都因为高强度的劳动忘得一干二净。
他们这一群人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不停地挣钱,不停地赚钱。
“我每天打眼、装药、爆破、吃饭、睡觉,感觉活得没一点意思,我每天和家里人通一次电话,证明我还活着,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意思。”
工友们闲下来的时候会打牌,喝廉价的酒。他不爱打牌,也不爱喝酒,闲下来就无聊。
读诗歌成了他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方式,他最爱读的就是陈年喜的诗歌,因为那是反应他们矿工的诗歌,也可以说是反应打工者的诗歌。
“爱人,我又要走了/空空的家将只剩下你一个人……十五年,我像一枚忙乱的秒针/走过大地的十二道方向/走过天堂走过地狱的重门/始终,走不出一条叫丹江的流水。”
“而一群背着编织袋的流徙者/与温榆河上的浮物一样/并不知道将流向哪里。”
陈麦义说,每次读陈年喜的诗歌,他总觉得他就像雪一样渺小,在自然当中不堪一击,很容易被融化,很容易被弄脏,但为了家人,必须坚强地活着。
陈麦义说,这些年来在目睹了许多死亡后,他还活着,身体基本健全,这是他最感激涕零的地方。
当然,这些年,在无数次的轰鸣巨响中,他的耳朵已近失聪,除了彻底睡着,其他时候耳朵一直嗡嗡嗡吼着。
有时候耳朵里面好像钻进去了无数的苍蝇,苍蝇们相互在耳朵里面唱着情歌流着眼泪。
有时候耳朵里面好像在唱皮影戏,锣鼓喧天声不断。
他曾经去看过耳朵,医生说,当这些噪音消失时,人就彻底聋了。
这些年,熬坏的还有他的脊椎,已经动了两次手术。
令他高兴的事是,他还活着。活着,便是一种幸福。
如果政策支持他养黑山羊,他就回来养殖。
陈麦义的打工故事,坚定了尚云当好村主任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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