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哗啦啦地下着，冲碎了思念又淌进土里。
兑了雨水的酒一半被冲散了烈意，仰头一饮而尽间雨水顺着下颌滴下。烈酒入喉，青年懒懒笑开，眉目清隽又漂亮，却悄然红了眼角。
“五年了，你走后……这还是这里第一次下雨。”
他忽而站起身来，在一地酒坛之中，端着酒杯，摇摇晃晃地走到当初苏荼所站的地方。
“师尊知道么，我撒谎了……”
漆黑的眸中倒映着跟更加漆黑的崖底。
夜色中飘摇的语气很快便被大雨冲散。
“其实我喝不醉的。”
司默踉跄地笑了下，闪电划过时这块地被短暂地照亮。
“但有时候我真希望，我能和你想的那样一杯就倒，这样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？”
他的声音与轰隆隆的雷声一并湮灭在崖底。
男人眼眶通红。一如之前在崖边同苏荼对视时那般。
可惜岁月荏苒，物是人非。
他再也没有一个会在他喝酒之后给他熬醒酒汤，小心翼翼提醒他不要喝酒，甚至还会在别人给他灌酒时，不计后果地去给他挡酒的苏荼了。
他好像从未得到过她，就永远失去了她。
司默喝光了杯里的酒，任由冷风呼呼吹在脸上，越麻痹越清醒。
五年了。
他快把三界都翻遍了，可都没有一丝关于苏荼的消息。
“……看来师尊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呀。”
他垂眼突然自嘲般的笑笑，语气如同五年前一般缱绻。
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没关系，那我去找师尊。”
*
魔王看见司默的时候，被吓了一跳。
“我去？你这是打架去了？”
司默好久都没打过架了……主要是能把他打成这样子的人太少了，其他的人见到他了，基本上都是能躲就躲。
嗅着空气里传来的浓重的血腥气，魔王忍不住唏嘘。
“想当初上一次看见你这样，还是在上一次。”
“……”
司默看了魔王一眼，没空理会他的废话文学。
“钥匙。”他伸出手。
“啊？……啊哦。”
魔王愣了一下，半晌迟钝地反应过来今天是清明。
以往清明的时候，司默都会定时来这里看看清落……等等。
所以他现在变成这样，是因为清落？
魔王掏钥匙的动作一顿，旋即瞪大了双眼：
“你不会是想寻死吧？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给你钥匙了。”
“……”
司默皱眉：“给我。”
魔王拼死护住：“我不！除非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！”
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学鸡。
于是他的脑袋成功收获了来自司默的爱心小拳拳，顺带还顺走了他怀里死命护住的钥匙。
“……”魔王捂住脑袋，满脸委屈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。
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。
“你把钥匙给了他，就不怕他真的寻死吗？”
魔王身形一僵，半晌他摇了摇头：
“不会的，司默这条命是清落用命换来的，他舍不得的。”
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：
“可他刚才就想跳崖，如果我没拦着的话。”
“醉汉的行为不作数的。”
魔王转过身，笑：“云大宗主，进去喝一杯？”
*
相传，魔族有一殿叫做唯心殿，殿里有一座冰棺，是一任魔王特意为王后所铸。
王后是为凡人，生命只有廖廖几十年，所以每当她死后，魔王就会把她的遗体放入冰棺中，然后去三界寻找她的魂体，唤醒前世记忆之后便让她归于从前的身体，这样便可以王后永生永世都能和他在一起了。
只可惜后来魔王因为无限制地动用禁术复活王后，导致元气大伤，被新王打败，王后也殉情而死，一时间魔界唏嘘无数。
有人敬佩魔王，觉得浪漫，也有人持鄙夷态度，认为魔王太过自私，甚至还有人觉得新王胜之不武。
但魔本身就是随性而为的生物，最初的热潮褪去之后，事情本质抽丝剥茧，历任魔王吸取一任的教训，对于凡间的人绝不会动真心，这座冰棺便也就空了下来。
而此刻，苏荼就躺在上面。
屋顶上亮着柔柔的灯，女人双手交叠在腹部，眼睛半阖着，睫毛柔软，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。
说来也巧，苏荼当时摔下去的时候，下面正好就是河流，司默顺着河流走向在下流就找到了她，女人身上还残存着些许灵力，就是这些灵力保护着她的身体不至于被水泡发，不然保存度也没这么高。
殿外漆黑一片，司默站着吹了好久的冷风，等到血腥味和酒味终于散去的时候，才终于迈步朝光的方向走去。
湿透了的衣服已被灵力风干，司默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，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。
“师尊……”
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，虽然明知道这人并不是真正的苏荼，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她给带回来了。
司默抿了抿唇，又站直了身子，却在刚要收回手的时候，蓦然顿住了。
“……”
看了五年了，司默太熟悉这具身体了。之前的手虽也是在腹部交叠着的，但却是右手在上的姿势，可如今……
漆黑的眸紧紧落在那在上交叠着的左手上。
钥匙是魔王贴身保存的，他也深知师尊与自己的重要性，平时并不会来这里，其他魔族人就不可能进来了。
所以只有一个可能……
沉寂许久的碎光再次浮现在眸底，并且剧烈晃动。
视线顺着手一点点上移，不期然便撞进一双剔透的瞳里。
“……”青年呼吸蓦然急促起来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苏荼只感觉自己脖子都要仰酸了，这人却愣是一动也不动。
怎么做到的。
“看够了……吗。”
“？”
身体一股大力给拎了起来，下颌被迫抬高，轻轻垫在男人肩上。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体的颤抖。
苏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。
虽然还没完全弄清现在的状况，但女人还是试探性地伸出手，安抚性地拍了拍青年的背。
“好了好了，干什么这么激动。”
－－－－－－题外话－－－－－－
我死了。
我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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