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姑四下打听,所有过了考核的都被分配了差事。
除了姐姐。
外头走了一圈回来,脸都要拉到地上了。
姐姐也默默,鼓捣着她的玩具弓箭,自己坐去了一旁。没有人说话,家里氛围又跌至冰点。
晚饭各自动了几筷子,姑姑便端着粥碗坐去了窗边,一直望着外头出神。仿佛一边疏散着心绪,一边合计着姐姐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姐姐鼓了一口气本想说上什么,我赶紧示意她噤声。
晌午的话本也是玩笑。
现在倒好,成了备选出路之一了。
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,应该会有转机。
一夜无书。
翌日一早,我和姐姐一起去拿早食的时候,路过小九尾家。她抱着膀子站在家门口,看着姐姐满脸幸灾乐祸。
还幽幽讽刺道:
“魁首早呀~”
“魁首就是跟旁人不一样,真是给狗起了个狮子名——有名无实呀~~”
我斜睨她:“红红,不好这样说话吧。”
她嘴唇一撇,能拴只驴,又嘻嘻怪笑了一回。
姐姐反讽她,“看把淘汰出局者高兴的。有这档子功夫,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当个好厨娘吧。”
红红冷哼:“你也就剩嘴硬了。”
我拉着姐姐快步离开,劝她莫要争一时口舌之快。今后和小九尾也不在一个局司了,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,许多事情大可不必。
其实姐姐今天也没有那么战斗力爆棚,状态沉沉的,虽未宣之于口,可也满腹心事。
走这一路,幸灾乐祸的可不仅是小九尾,但凡是个熟面孔,脸上都藏不住一抹得意的微笑。
这个人心呀。
恨你有,笑你无。
就算是各忙各的八竿子打不着,别人失去点什么,还全当自己赚了……
当明灿灿的太阳光直晒到积雪上的时候,反转来了。
两队锦衣宫人,规行矩步地进入寝所大院,领头的宣旨官手托圣旨,高视阔步,款款登场。
这规模,这节奏。
本正在门前扫雪的姐妹俩,硬是被她们给亮瞎了。
平时也不这样啊,缘何今日大红大绿的,如此喜气!
宣旨官前行两步,笑盈盈的,对待姐姐恭敬而客气——
“徐大姑娘,请跪接诏令。”
姐姐搁下笤帚,疑惑跪下。
我也跟着跪下。
屋里的姑姑听声出来,也跪下了。
宣旨官抻开卷轴,朗声宣读道:
【辛巳年四月初一,皇帝诏曰:尔尚书省书女徐尔容,书香之门,清白流庆。器怀明淑,志识明劭。宇量凝邈,德言容功。前于朕心有慰,后于国事有功。可册贵妃,位正一品,赐居温室殿,钦哉!】
……
啥???
我正懵圈,姐姐已经叩谢皇恩,双手接旨了。
哗的一下,来宣旨的宫人们第一时间将姐姐扶起。
“奴婢恭喜徐贵妃!”
“恭喜贵妃,贺喜贵妃。”
“娘娘千岁!”
源源不绝的贺喜声铺天盖地而来,把我和姑姑都连连包围。姑姑一头雾水,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我呲着猫牙。
喵喵咪呀,原来姐姐憋了个大招!
宣旨官贺喜过后,郑重说道:“贵妃娘娘,册封礼将于四月十五日举行,剩下的这几日,下官会命各局司相关人等过来,教导娘娘一应礼仪规程。暂且委屈您在寝所稍安,温室殿正在全力布置当中。”
姐姐大大方方,并未露怯。
姿态合宜的说了句我知道了,便叫姑姑取出钱袋,按规矩打赏了一番。
宣旨官拿好了赏钱,一招手留下四个宫女伺候,然后行过礼,后退三步,适才离去。
远瞅着队列走远了。
早已出门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又涨潮般涌了过来,各个都要讨吉利。
她们的反应速度倒比当事人还快……
只得把家底子都搬出来,花生瓜子随便分。
哄闹一阵,应付罢了千百句贺喜的吉祥话,终于能咣当一声关上屋门!
一家三口抵着门板,呼呼喘气。
我的天呐,这消息来得真是猝不及防!
醒过来神儿,我抱住姐姐使劲儿摇晃:“贵妃诶!四夫人之首!我的好姐姐,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?”
姐姐的神色有点高兴,可也不算特别高兴。
只淡淡的说:“皇上旨意,我领旨就是。”
姑姑一直蹙紧了眉头,不可思议的望着姐姐。似有千百个疑问,一时间不知该从哪个问起了。
三日后,姑姑才接受了现实。
这到底是个好消息,但姑姑是个审慎的人。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虽没有抗旨的可能,但也要掰开了揉碎了,细想一番。
不停的有宫官过来,送东西的,量尺寸的,教导姐姐封妃大典礼仪规程的,来回捎话的。
在诸人退散的夜晚,姑姑握着姐姐的手,眼中生雾:
“容容,你还小啊,到秋天才十三岁,这就要嫁做人妇了?”
“为娘担心呀。”
“你这副小身子还没长成,还是个孩子。要是孩子再怀个孩子,遭了产厄可怎么办。”
说着话,泪水就溢了出来。
姐姐大人大样的给姑姑抹着眼泪:“您别瞎操心,什么时候要孩子,我是能控制的。”
姑姑不解:“能控制?”
我捂嘴窃笑,蹭着姑姑:“姑姑可是忘了,不管是大猫还是小猫,都会在少儿不宜后满地打滚才会有宝宝的。”
姑姑戳我脑门:“姑娘家的,不能胡说。”
我红着脸,伏到姑姑膝上,体会着姐姐出嫁前的最后时光,不觉叹道,“今后咱们三个是不是不能在一块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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